李苦禅:把一身武艺藏在画中
今年是国画大师李苦禅先生诞辰125周年,一场小品精品回顾展“毫端心画——纪念李苦禅先生诞辰125周年小品精品展”在鼓楼脚下的时间博物馆举办,共挑选出125件作品,其中有不少是第一次与观众见面。
以古入画 与戏互文
作为二十世纪的大写意宗师,李苦禅先生在学画之初,不但以大自然为师,也以古代前贤为师,在画中与他们对话,开创出自己的艺术新路。
对先生影响巨大的画家中,一位是明中期的徐渭,另一位是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在李苦禅1958年创作的《乌瓜图》中,一只八哥俯身翘尾昂头,以一种倔强的姿势站在一个苍老的瓜上,上面一块块干涩的墨迹,是风霜雨雪侵打过的痕迹。同一年的《纵驰天机动游鱼》,这是八大山人最喜欢表达的题材。
《乌瓜图》 李苦禅 1958年
在一幅《墨葡萄图》上,李苦禅题“学天池山人墨”,另一幅《葡萄》中题“拟青藤意”,可以说,李苦禅先生最佩服的古代画家是徐渭。他们不但在绘画艺术上心意相通,还在画外的天地中神交已久。众所周知,徐渭还是一位戏剧大家,他创作的杂剧集《四声猿》由四个独立的短剧组成,其中的《狂鼓史》手法现代,写三国祢衡死后在阴间骂曹操的情节,实际是借曹操来影射明代的奸相严嵩祸害忠良。
《葡萄》 李苦禅 1972年
李苦禅同样酷爱戏曲,特别是京剧里的武生戏。他曾经登台扮演霸王项羽等角色,京剧中的程式化表演对李苦禅先生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兰香竹秀》上,一丛兰草生于石旁,向左上方抽出叶脉,其中一叶高高长长,猛然撇向右侧,叶尖触到了石块的最右侧边缘。如果不了解李苦禅先生对戏曲的热爱,是无法体会这一笔的“惊艳”的,这一笔类似京戏中的一个角色,已走至台边,即将下场,却甩头再高亢亮出一句,气贯全场。
《兰香竹秀》 李苦禅 1974年
李苦禅先生喜欢在尺幅很小的画面中用大石头的姿态制造险情,随即又巧借花草抚平了危局。这样的构思与武生戏中的惊险情节形成了极为有趣的互文关系。可以说,画家把一身的“武艺”藏在了画中。
李苦禅先生为学京戏,曾正式拜一代武生宗师尚和玉为师。他说:“京剧是传统美的综合,是写意的戏,不懂京戏就不懂写意之美,不懂写意画。”这种实践使他更容易把写意的手法融进画中。在几十年的教学中,他也一直以戏喻画,这是他一贯主张的“大美学”的教育思想在实践中的体现。
幽默入画 白描生活
据家人和亲友回忆,生活中的李苦禅先生极富幽默感,这一特质自然也流露在画中。他在《蔬笋菇》上题“无蔬笋气者作画不宜”,强调贴近生活,在实践中挖掘创作的源泉。《秋味》中的两棵大白菜、两根笋和两只螃蟹,交错在一起,既点出了时间,又富于生活气息。
《秋味》 李苦禅 1978年
《白薯》最富农家风味。画家以白描的手法简洁地勾勒了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四个大小不一的白薯,样子虽丑,好味道却可期。于是画家替农人道出了心思:“甲寅冬月戏墨。两个老汉爱谈古,第一句就是烤白薯。”这句诙谐之语善意地嘲讽了那些喜欢高谈阔论却无动手能力的城里人。另一幅也是白描,只画一筐番茄,采摘的欢喜却从筐里溢到筐外。
《白薯》 李苦禅 1974年
李苦禅先生在《小鸟怪石》中更是以大白话的方式说出了普通人单纯的快乐。他写:“小鸟小鸟鸣得好,怪石之下生丛草。”画中一只半大不小的鸟站在石头上,冲向画外,情绪激动地叫着。此中有禅意,欲辩已忘言。
《小鸟怪石》 李苦禅 1974年
写生为本 速写为功
李苦禅先生的大写意独具风貌,从艺之初却是学西画出身。1918年他结识了徐悲鸿,获授西画技法,1922年考入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西画系,1923年拜齐白石为师。对于造型,他是立意在传统中国画,却充分重视西画的造型观。
《敛羽待飞霜》中,两只紧挨着的竹鸡造型很不好画,身形很容易搭在一起,分不出前后。画家仅通过右侧竹鸡腹部的一条线就区别开来,再辅以错开的爪子,强化身体之间的微小距离。全画的神来之笔是芭蕉叶卷向右方,靠左的竹鸡一扬头,感知到了劲风的方向,而右侧竹鸡不为所动,仍然偎依在它身旁,这是一种信任。
《敛羽待飞霜》 李苦禅 1974年
李苦禅先生还重视光的表现。在《波光白鹭》中,前景中站立一只白鹭,缩肩伸颈,望向左方,搜索着鱼群。浅蓝色的墨韵为背景,一派波光粼粼之感。
《波光白鹭》 李苦禅 1974年
展厅中的墙上有一张照片摄于1980年,时年81岁的李苦禅先生坐在漓江之畔与渔民聊着渔鹰的习性,几只渔鹰伫立在他眼前。策展人在照片下方配了四幅画家在上世纪50年代画的鹭鸶和鹫的速写稿,可见其对写生的重视。
1980年,李苦禅与渔民在漓江之畔话渔鹰
李苦禅先生以写生为本,速写为功,向大自然和生活中取画稿。他说:“观察大自然,描绘大自然,这是东西方艺术家都在遵循的方法和规律,只不过东西方的视点不同,表现的方法不同。”
他把写意画分为三步走:第一,画速写,练得手眼快速捕捉物象最生动的姿态。同时可以配合标本写生,用以了解物象的结构。第二,把速写、写生的形象过渡到宣纸上,用传统笔墨尝试创作。第三,由习作自然过渡到具有个人风貌的创作。先生认为,这三步须反复为之,方可稳步提高写意水平。到了创作阶段,其作品则应蕴含作者的思想修养和品格。
李苦禅先生为了画好写意画,还多方借鉴。在教学中,他率先将“写意雕塑”的概念纳入大写意绘画的教学体系。他认为,法国雕塑家罗丹的泥塑既给人以“结果美”,也给人以“手段过程美”。泥塑上留下了手指手掌的摁压捋抹的痕迹,虽已铸成铜像,但给人以“流动与凝固相统一之美”,恰恰与写意画的“笔墨手段过程之美”与“意象结果之美”相统一的道理不谋而合。
以情入画 别有深意
郑板桥曾有名句“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表达了中国文人画家以画寓情的创作理念。
李苦禅先生有大量这样的作品。创作于1963年的《石榴》,画家题款“仙人剥去青紫皮,方见玛瑙珠离离”。寓意锦绣文章藏于腹中之意。石榴的造型来自八大山人,表达的却是徐渭满腹才华不得施展的心绪。
《石榴》李苦禅 1963年
而1974年创作的《紫荆花》构图十分特别,画面饱满热烈,粗壮的树干自左向右来了一个大迂回,枝头微微挑起,中段长出向上的茂盛枝叶,紫荆花紧贴其后开放。画中最独特之处是画家把一段题跋塞在了左侧树干与枝叶之间,细读发现是一则故事:昔兄弟二人要拆屋,庭中紫荆树遂枯。翌悔,合,树即复荣焉。我们读罢才恍然大悟,原来此画寓意兄弟重归于好,大树发出新枝,抽出新叶,开出新花,体现了中国人“以和为贵”的古训。
《紫荆花》 李苦禅 1974年
李苦禅先生在中国画上苦心孤诣,经营了一生,他始终牢记自己的艺术创作不只是出于个人的热爱,更是为了中华民族。他曾说:“大凡一个民族,未有不爱自己祖国、自己老百姓、自己民族文化艺术者。中华民族传统艺术是我先民兢兢业业创造之文明结晶,我要保重而爱护之。”
文|王建南
编辑|史祎
供图|李燕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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